张海平—关于工业革命4.0的见闻与思考

作者简介：张海平（1947-），男，江西湖口人，博士，主要从事液压技术方面的工作，中国液压气动密封件工业协会专家委员会特别顾问。

引言

受中国液压气动密封件工业协会委托，笔者观摩了德国汉诺威2017工业博览会，并参与了西麦克国际展览公司组织的“德国工业4.0助推中国企业转型升级实现中国制造2025”研讨会。兹将关于工业革命4.0（以下简称工业4.0）的部分见闻与思考汇报如下。

1、工业4.0在德国的现状

工业4.0，作为提升制造业的战略发展方向，由三位德国教授在2011年汉诺威工业博览会提出，至今已有6年了。在2017的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，工业4.0也是最热门的词，到处都在讨论。很多企业在标榜，自己的产品已经准备好工业4.0了。工业博览会必须是展示性的、具有前瞻性的，所以，出现这样的现象并不奇怪。但据德国菲尼克斯公司（PHOENIX CONTACT）杜品圣博士介绍，民调显示，目前德国社会对工业4.0其实还是处在认识探索阶段，感到困惑的远多于赞同的（见图1）。觉得学习到不少东西，长了不少知识，但总是感到心情不爽：讲未来愿景的多，讲现在实际的少；讲理论分析的多，讲社会实践的少；讲市场战略的多，讲执行战略的少。好像有这么一条路，但是不知道如何去走。

图1  德国社会对一些概念的看法

2、工业4.0的性质

如所周知，工业1.0是小作坊实现了机械化，工业2.0是手工生产实现了流水线，工业3.0是流水线实现了自动化。而工业4.0则是要通过物联网、智能化，加深加强自动化。所有这些所谓工业革命，都是生产制造模式的改变，都是以前者为基础的，连续的、继承的、发展的、渐进的，而非政治意义上的颠覆性的大革命。所以，这是一场马拉松，谈不上需要换轨道的问题，不须担心赶不上班车！

3、工业4.0的目标

赛跑中最悲催的是什么？拼了命跑，跑了老半天，可是目标错了。

那么工业4.0的目标是什么呢？在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到处可以听到，“生产与现代信息、通信技术结合”，“人、机、设备、物流、生产智能联网”，“产品自我组织生产”，这些是工业4.0的目标吗？不是！这些只是实现目标的技术路线、方式和方法。

那么，什么是工业4.0的目标呢？在德国电子工业中央联盟2013年为工业4.0出版的一份杂志中有一篇文章[1]指明了，工业4.0的根本目标是“自动化实现个性化”（见图2）。

图2  工业4.0的目标

为什么要个性化？因为“人有胖瘦高矮，月有阴晴圆缺，此事古难全”——顾客对产品的要求日趋多样化、而且会不断改变。谁更能满足顾客需求，谁就更能获得订单。工业4.0就是要借助现代科学技术，以极其灵活的制造过程，缩短交货周期，降低库存，从而以较低的成本满足顾客个性化的需求。

那么，为什么这个目标在德国不常听到人们谈论呢？那是因为，1949年，在二次大战的废墟上，在阿登纳总理的推动下，联邦德国议会决定了要走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的道路。自此以来近70年，工业生产必须围绕顾客需求，已融入德国社会各阶层血液中，是无需再多啰嗦的事了。

而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。中国从1953年开始实行计划经济，企业只要完成计划就可以了，“产值”是关键词，能否满足顾客需求，不需要企业关心。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实行市场经济，目前中国绝大多数液压企业必须自负盈亏，企业活动也必须围绕“顾客需求”，“销售额”是关键词。但此事易说却也易被干扰。所以，协会领导一再唿吁，要耐得住寂寞，经得起诱惑。

4、工业4.0给中国液压产业带来的机遇

4.1、流体传动技术是自动化的重要组成环节

工业4.0必须以自动化为基础。而所谓自动化，简化地说，就是让电脑来控制机械。这就需要一个电脑可控制的可驱动机械的环节，这无非是电驱动、气动，还有就是液压驱动（见图3）。所以，要搞自动化，流体传动技术就有饭吃。

图3  流体传动技术是自动化的重要组成环节

根据中国液压气动密封件工业协会提供的统计数据（见图4），即使以挖掘机为代表的工程机械的销售量在2011～2015年发生断崖式下降，国内液压销售额还一直保持增长状态，也可算是明证之一吧。

图4  近年来液压国内销售额与挖掘机销售量的对比

4.2、流体传动元器件列入四基

流体传动元器件已被作为“四基”之一的基础零部件（见图5），列入强基工程和“中国制造2025”规划中，已经，并且还会进一步受到重视。

图5  流体传动元器件属于基础零部件

5、工业4.0给中国液压企业带来的挑战

5.1、来不及“抄”

如果对一产品的经济生产不依赖数量，那么很多新发明的产品就能以合理的成本小批量生产投放市场试用。所以，工业4.0会带来产品快得多的更新换代。

中国液压企业目前生产的绝大多数产品，在国际市场上，三十年前就能买到了。所以，测绘仿造，可以是开发新产品的第一步，但决不能是研发的最后一步！还继续停留在测绘仿造，不注意培养自己研发能力的企业，会落到“来不及抄”的尴尬境地。

5.2、摆正企业经营的基本关系

中国液压企业一定要清醒地摆正企业经营的基本关系，不要被一些神忽悠搞晕了，自己骗自己。

市场经济中，企业是要靠利润生存发展的。资金链断了，期望有谁会出手相救，常常会落入悲惨的境地。而能为企业持续提供利润的，就是顾客、市场。靠政府资助补贴，只能是临时的短期行为，以之为生的企业，最后是要失望的。

企业要靠优质的产品与服务从顾客、市场获得利润。靠忽悠，可一时不可一世。

优质的产品与服务少不了创新技术和稳定的设备。

技术创新、先进设备是需要资金来获得和维持的。

在中国液压企业的网页上，经常会看到宣传，有多少进口设备。其实，最终决定企业水平的是员工的素质，能否同心同德。没有人的关心，油瓶倒了不会站起来。所谓“无人车间”，并非真的可以不要人，只是不需要简单体力劳动者而已，对调试、编程、操作和维护人员的技术要求则更高了。中国社会现在突然梦醒了，要提倡的工匠精神，在德国100年前就在提倡，至今也一直在通过培训制度薪酬制度保证着。德国哈威公司几年前在工业4.0新厂选址时，曾全世界海选，但前思后想，左右权衡，最终还是确定在德国，主要原因就是在德国容易找到高素质的员工，即使工资福利要求也是全世界最高的。在众多德国企业的接待大厅里，挂着企业里普通员工的照片。看德国企业的网页，以自己的员工为傲的，比比皆是。

如何调动员工的积极性，和企业一条心，让他们成长，做事规范，就要让他们有章可循，按一定流程办事。靠老板命令运作的企业是做不大的。

5.3、电控阀

要搞自动化，电脑控制液压驱动的关键环节就是价廉物美的电控阀，特别是电比例阀，而这恰恰是中国液压产业的软肋。很多液压企业家一方面想找能让猪也飞起来的风口，另一方面却不敢对这些明摆着有需求和发展前途的产品下手。

5.4、产品可靠性

当前，对中国液压产业最重要的顾客需求就是提高产品的可靠性。很多主机厂宁可高价买国外产品，最主要的理由是，国内产的液压件可靠性差。

设想一下，你的产品的使用寿命只有先进水平的十分之一，或更低，你的产品能卖什么价？

可靠性，有标准定义：在规定的条件下，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规定的功能。这种说法，语义很完美，但是，如何去提高可靠性呢？

一些国际先进水平的公司已经在他们的产品样本上标注“平均危险失效前时间（MTTFd）150年”了。如果我们的企业不能提供这个数字，或说不出这个数字是怎么得到的，如何让顾客相信你的产品的可靠性？

其实，如果把产品的“可靠”理解为“设计性能优良+制造质量稳定”，就比较好操作了。

“设计性能优良”，特别是工作持久性，是设计部的责任，是要通过测试来证明改进的。

而“制造质量稳定”，则是生产部门的责任，是要讲PPM的，需要通过“先进的加工设备+稳定的原材料质量+高素质的员工”来实现，归根到底，是管理层面要有正确的理念。

这些要比忽悠领导难得多，但却是中国液压产业发展绕不过的坎！

参考文献

[1] J.Winterhagen. Automatisiert zur Losgröße 1[J]. AMPERE, 2013,(1).

（本文曾刊登于液压气动与密封2017年第7期）